一连几天,白阳都窝在家里养精蓄锐,平安连着几天没见到他人影,总算找上了门。
“我说,你这天天窝在家里不出门,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金屋藏娇,舍不得出门呢!”
白阳拿着鸡毛掸子扫着供桌上的灰尘,漫不经心道:“村里这些老妇都能做你奶奶了,也亏你能下得去手。”
“你大爷的!”平安气得朝他丢了一把花生米。
白阳闪身躲过,瞪了他一眼:“对我爹尊重点!”
平安上前搂着他的脖子道:“我可告诉你,李二爷过了今天就要下葬了,你不给他敬杯酒?他好歹也守着咱们村这么多年,大家都去了,你不去像什么样子。”
白阳蹙眉,回想起昨晚那个梦,到底还是决定去尽点心意。
平安见他没有反对,转身锁上了门,两个人朝着李二爷的灵堂走去。
灵堂设在村西面,那边算是坠龙村比较靠山的位置,气温也相对较低,尸体停在那边几天,也至于腐坏。
随着时代的变迁,好些人都去了外地讨生活,长此以往,许多老房子也就空了下来。
村里自发将这里设为灵堂,谁家人没了,便都在这里停灵,等过了“头七”后,便由村里着人抬到后山下葬。
白阳走近,就见旧房子门楣上挂着半旧的白绣球,两边挂着一副悼联。
沉痛悼联李二仙逝
灵佑李二早登极乐
白阳走进灵堂,两个半百的老人递给他和平安各一个麻布头巾,两人戴上后,走到棺材前的蒲团上跪拜。
两人起身后,白阳看着两边散乱的摆放着几个花圈,又看着村里统一为孤寡老人打造的粗制黑木棺材,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悲凉之感。
白阳走出灵堂,坐在台阶上低头点燃一根烟,平安抽走他嘴里的烟,抽了一口才叹道:“二爷无儿无女的,连个哭灵的人都没有,说起来也怪可怜的。”
白阳点燃一根烟,还没开口,就听到刚才递给他们二人头巾的老爷子起了争执。
“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,当初说好村里凑钱,我们对半分,两人轮着给他守灵,你现在想丢下我一个人跑路,你是人吗?!”
“话可不是这么说的,今天最后一天,按理说应该你我各半天,早上我比你先来,今天晚上就该你守着!”
“呸,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,今天是那个疯子“头七”,谁知道他会不会诈尸?我不管要么我们一起,要么你把你那份钱给我!”
白阳蹙眉,看着两人争执着就要动起手来,心里莫名窝着一股火,一旁的平安攥住他的手腕,“别多管闲事,李二爷又不是你亲爹,他们闹几句自然有办法解决。”
白阳睨了他一眼:“怎么解决?”
“要么两人重新分钱,要么就是都不守灵,反正明天第二天就抬去后山下葬了。”
白阳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,有些不满:“你不是不知道规矩,“头七”若是死了没人守灵,会……””
“哟,这还没披上袈裟呢,就当上菩萨了?”平安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:“你该不会真把他的话当真了吧?他要是真能未卜先知,怎么没算到自己会死得……”
平安见他有些生气,及时止住话头。
白阳冷着脸站起身走近两人:“别吵了,今晚我来替二爷守灵。”
两人均是一愣,看着白阳,一人干笑着道:“原来是白家后生,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,二爷地下有知一定保佑你早点发财。”
白阳敷衍了几句,平安这才凑近:“也亏你们家就剩你这一个,不然你可怎么跟家里交代。”
“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。”
平安看着他,呐呐无言。
临近晌午,几个村妇开始摆饭,等到菜上桌,村民们吵嚷着围坐在一起吃席,白阳看着酒足饭饱后散了的人群,只觉得颇为讽刺。
日落西山,灵堂又靠近山里,不过下午三四点就看不到太阳的影子了。
两个守灵人将身上的孝布头巾披在白阳身上,又用麻绳替他系在腰上,示意他跪在灵堂右侧的蒲团上。
村民们临走前,都纷纷上前跪拜吊唁,白阳又按照规矩,单膝回礼后又将人扶起。
见村民走得差不多后,两个守灵的老人商量了几句后,这才找上白阳。
“白家后生,这是我跟你吴大爷凑来的钱,你拿着啊。”
白阳低头看着老人手里破旧的几十块钱纸币,推辞道:“不用,我是自愿为二爷守灵,不是为了钱。”
老人眼里一喜,收起纸币,这才道:“我知道你对这事不陌生……不是,我不是那个意思……”
白阳心中无奈,村里谁家不知他们白家大多短命,他母亲生他难产而死,他父亲也没能活过四十,他自然对“这种事”不陌生。
“大爷,您有话就直说吧。”
老人涨红着脸,搓着满是老茧的手,嗫喏半晌才道:“李二他活着的时候脑子不正常,死得又那样……他与你无亲无故,今天又是他的头七,你若是晚上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,只管蒙头往村里跑,村里人多阳气重,他必然不敢追上来的。”
白阳脸色有些难看,还想问他关于噩梦的事,谁知道老爷子已经神色匆匆的离开,好似生怕他会后悔。
平安眼看着天色不早,也不好多逗留,毕竟他家老爷子还健在。
他走上前,掏出口袋里的东西递给他:“喏……”
白阳看着他手里老旧的几乎看不清数字摁键的诺基亚手机,有些诧异:“你哪儿来的?”
“老爷子淘汰下来的,打电话是没问题,就是电池不经用,你晚上要是有什么事,就给我家老爷子打电话,他接到电话肯定会叫我。”
白阳轻笑着接过来,“现在不说我活菩萨了?”
“少废话,要不是看在你从小罩着我的份上,我才不管你。”平安别扭的瞪了他一眼,又见天色不早,便道:“我先回去了,再晚老爷子就不让我进家门了。”
白阳看着远处擦黑的地平线,点点头。
天色渐晚,四周静悄悄的,白阳坐在外面的台阶前,偶尔听着不知名的虫叫声,心情倒是难得平静。
也不知道是经历了昨晚那一遭,现在他反倒是没觉得那么害怕,不过他依旧不敢一个人待在灵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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