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世她的这位父亲身居高位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可从不留意王府中人,直到楼兰铁骑踏破京城之日,他才知昔日里镇守靖国的江家人早已死伤逃亡,同靖国一样不复存在了。
“父亲。”
江云卿福身见礼,本以为这场父女会谈会有赵侧妃作陪,却不想只有江明忠一人。
“来了,坐罢。”江明忠坐在主位上,身后丫头替他布好了菜,向江云卿行礼。
“我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,尝尝这道八宝鱼珍合不合你的口味。”
江云卿上前落座,见自己面前皆是所爱吃的菜品,心底嗤笑,面上却是露出一丝忐忑。
“父亲这般是何意?”
江明忠今日经老夫人提点,虽未觉得自己亏待了江云卿,但也认为联姻在即应该和这个女儿亲近些,毕竟若两国定亲,自己还要她去楼兰为靖国谋福。
“为父政务繁忙,你母亲去世后,倒是有些许冷落了你和云恪。”江明忠主动服了个软,只道:“你不要怪为父。”
“女儿不敢。”江云卿冷声道,思及以往母亲在时,这位父亲所作所为,半点不敢恭维。
江明忠闻言便知江云卿话里的意思,哑然失笑:“你幼时性子温婉懂事,肖似你母亲,如今一晃大了,从战场回来之后,你这性子倒像为父,主意正,犟得很。”
“母亲性子软,一心只有父亲,可是父亲心中却是有赵侧妃,有柳侍妾,有许多儿女和这靖国江山。”
江云卿压不住心中的为母亲的意难平,一字一句诉说着不公。
“我母亲身为摄政王妃时,未曾享过一丝一毫身为王妃的殊荣。”
她越说越难听,江明忠也沉下了脸色:“你这是在怨怼本王?”
他连父亲都不当了,只自称本王。江云卿丝毫不惧,只看向他,四目相对,她道。
“父亲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吗?”
“那年曹侍妾怀子,仗着父亲的宠爱闯进泰元殿,假传旨意逼母亲喝下一杯有毒的清酒。致母亲早产生下云恪,未曾看一眼便去了。”
“那年你才四岁……”江明忠此时只觉有些头疼,无言辩解:“再说,曹侍妾已经处死,连同她的孩子也未留下。”
“我的母亲也死了,江云恪生在王府,却还不如生在乡野村夫家来的好。”
“江云卿!”江云卿这话说的重了,气的江明忠拂袖拍桌,神情威严。
江云卿恍若未闻,只起身行了一个大礼,道。
“前有曹侍妾,后有赵侧妃,父亲纵容妾室之余从来都不曾想过,妻室和您的儿女该当如何吗?”
殿内一阵落针可闻的寂静,良久,江明忠被她的一番话气极反笑。
“你倒是什么都敢说。”
“女儿只是说自己所看到的。”江云卿道。
江明忠索性听她说完:“那你还看到了什么?”
“江家的未来。”江云卿重活一世,并且前生没有预想过,只是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局外人,身嫁楼兰那一刻便不再属于靖国江家,自然也不会说。
只是如今她想要逆转江家末路,便不得不说。
“江家自古以来都是镇守边疆的良将,如今随着江家水涨船高,父亲身居摄政王手握朝政,江家儿郎皆在边景镇守国线。”
“内外皆是江家,外人只道靖国并无皇室宗亲,只有江家独大。”
“我知江家一心为了靖国,然外人不知。就算江家有一日全族被诛,怕也只会以为是江家有不臣之心,罪有应得。但江家一旦覆灭,只怕国破山河,靖国也无人可守……”
江云卿说着,仿佛眼前便是前世靖承十五年的正月十五的花灯会,楼兰的铁骑踏破了京都的城楼,一夜血光,无数靖国百姓惨死街头,多少人流离失所。
那一夜,靖国覆灭,千里江山彻底被楼兰吞并!
她轻声继续道:“……若我是楼兰铁骑,想要摧毁靖国,只需杀光江家血脉即可。”
话落,殿中又是寂静良久。
桌案上的菜肴热气渐褪,只余凉意。
“一派胡言。”江明忠道,话语中怒气凌然:“这些话,便只有你敢说。”
“女儿拙见而已,以后便不再说了。”江云卿淡淡道。
“夜深了,女儿告退。”
话落,江明忠点头,江云卿再次行礼退了出去。
泰元殿外,薄云笼罩,玄夜将至。
半晌,殿内传出一声轻笑:“倒是可惜未生作江家男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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