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祖母

  

  鬓发如银的老太太,手里握着一根沉香雕刻而成的鸠鸟木杖,步履稳健,踏风而来,正是墨家的老太太秦练双,另一只手搭在与老太太年纪相仿的贴身嬷嬷双手上,木杖偏侧还站着一位与她年纪相差不大的姑娘,想来应该是她其中一个姊妹。

  “娘,您怎么来了?儿子正要去看您呢。”墨中城稍稍低头,恭敬地上前搀扶。

  墨老夫人甩开墨中城的手,径直走到北柠面前,神色严肃,“你要包庇她到什么时候?”

  “墨家上下这么多年叫她一人弄得乌烟瘴气,墨家在外的名誉也叫她败坏不少。”她木杖杵地,声音也洪亮许多。

  北柠抬眸对上墨老夫人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神,仿佛又见当年的大长公主,当年那个驰骋沙场,神勇无比,立下赫赫战功的飒爽英姿。

  稳定边疆后,大长公主主动卸下兵权,弃武从文,辅佐新帝稳定朝局。北柠敬佩她,才活成了她的样子,上阵杀敌,所向披靡,很快就有了大周第一女将军的称号。

  从她记事起,墨老夫人便彻底淡出朝局,鲜少在众人面前露面,不似她北家祖母那般喜好交际笼络人心,又因北墨两家的关系,她一直未曾有机会拜访过墨老夫人,听她一说当年沙场旧事。没想到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见面。

  她行大礼道:“云汐见过祖母。”

  墨老夫人身子微微往后倾了倾,手伸向北柠又收了回来,看向墨中城,“这些都是你教她的?这会儿懂事有什么用,事儿已经犯了,该处罚还是得处罚。”

  说完,上下打量着北柠。

  这丫头怎么突然这么乖巧懂事了?

  “娘,您先听儿子说……”墨中城想先把北柠的伤口处理好。

  北柠不等墨中城开口,主动跪下,“云汐愿意受罚。”

  她可不想一来便挑起墨家的争端。

  “云汐……”墨中城惊讶地看着北柠。

  墨老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嬷嬷,眉头微皱,随后又瞧了瞧周围看热闹的人,她清了清嗓子,“罚定是要罚的,你跟我进祠堂,我要好好与你捋捋你做的错事。”

  “彤儿也一起来,今日你妹妹受的教训也是日后给你的警醒。”

  她按住身旁嬷嬷的手,先行往祠堂走去。

  北柠看着墨老夫人的背影,恰好与回头看她的姑娘相视,那姑娘朝着她眨了眨眼,便紧跟着墨老夫人。

  墨家她这一脉只有她有一个子嗣。

  二叔这一脉倒是人丁兴旺,膝下有二女一子,二女儿几年前已经嫁了出去,眼前这位应是墨家三小姐,她的三姐墨云彤。

  “汐儿,你先回去,你祖母那里我去说。”墨中城一边看着墨老夫人离开的方向,一边将北柠扶起来。

  北柠摇了摇头,“我这伤没那么疼了,祖母是长辈,云汐身为小辈,不该忤逆祖母。”

  “况且我也不想您因为我与祖母母子不和。”她先行往祠堂方向走去。

  北柠进入祠堂,墨老夫人已经站在牌位前,点燃了香正在参拜,她乖乖跪下,等着惩罚。

  儿时在北府,也曾遭受祖母各种形式的责罚,又是经历过生死之人,她此刻倒没什么害怕的。

  “云汐,给你。”

  眼前伸过来一个软垫子,正左右蹭着她的胳膊,她将垫子推了回去,对着墨云彤摇了摇头。

  墨云彤瞅了一眼墨老夫人的方向,小心翼翼地将软垫子塞回衣服里,手探了探北柠的额头,“云汐,你这是怎么了?”

  以前她经常这么帮云汐打掩护,怎么这会儿云汐反倒像是第一次经历,很是生疏的样子?

  她重新看了北柠被血沾湿的衣服,又见北柠脸色有些苍白,握紧北柠的手,大声道:“云汐,你真受伤了?”

  “快起来,我陪你去房间清理伤口,你这傻丫头,怎么不早点说。”她拉起墨云汐,有些生气道。

  她还以为这伤还和以前一样是云汐故意弄出来的。

  “云汐,你受伤了?伤哪儿了?”

  北柠还未回应,另一只手被抓住,她抬头看着握着自己手的墨老夫人,不禁怔住。

  不是说了要惩罚她?

  可墨老夫人眼里分明都是紧张和关心,与刚才的态度大不相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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