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七月十五夜,火烧还魂时。)
吕府众人看清了此队人马的面目,皆是一惊,而后俱是低身行礼道,“参见丞相大人。”
不错,这中年男子正是北秦当朝丞相,文武双全的吕夫韦。
吕夫韦眼神锐利如刀锋,此时正怒目而视,冷冷地对二夫人道,“婉儿,你可是太心切了,不等为夫回来就擅自做主,连清竹最后一眼也不让我看看吗?”
“老爷……我……”二夫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,结结巴巴不知所云。
刷的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剑搭在苏婉的肩上,吕夫韦眼眸深邃似高远的天空,目不斜视地道,“还有什么话要说吗?”
“爹!您息怒呀!”清秀少女匆忙喊道,“娘她是一时糊涂,请您看在她服侍爹多年的份上,饶过她这一回吧!”说话人正是吕夫韦的小女儿吕妙竹。
“爹,还是先灭火要紧,二娘自作主张将清竹火化,其罪难饶,不过好在妙竹为我们通风报信,我们还算及时赶到,过后再定二娘之罪也不迟!”青年公子道,此人是吕府的大公子,吕夫韦的长子吕瑾瑜。
“老爷,快救火吧!”白发老者连忙发话。
吕夫韦目使颐令,一众家丁纷纷手拿工具,忙活开来。
花开两朵,各表一枝。
且说夏桐熙自被那红衣美男热吻之后,依旧发着花痴,暗笑自己怎会做如此春梦,想着那人也许还有进一步的动作,当下心中更是小鹿乱撞,难不成今晚就要让他给吃了?雅玛碟,雅玛碟撒!养了这么多年的“小白猪”,就这样被人给吃干抹净可怎么办!不过,还好是梦哎!在梦里失身方泽不会怪我吧,不对,我跟他现在已经没有半分关系了。
热,真的好热,周身上下被一阵热浪侵袭,意志也将被吞嗤。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欲火焚身?不对,空气中明明弥漫着一种焦灼的气味,那种气味只有在小时候的二月二龙抬头,爸爸燎猪毛的时候才能闻到,自己能有多饥渴难耐,连汗毛也给烧着了?
灼热一浪高过一浪,夏桐熙感觉自己好像煎锅上的烧饼一样,有种火烧屁股的错觉。不,不是错觉,是事实。她费尽十牛五虎之力,可依旧无法挣脱手脚上的束缚,连眼皮也似乎粘在一起,任你怎样用力,也睁不开半分,一定是被恶梦魇住了!
(菠菜:十牛五虎?比九牛二虎还多呢!)
耳边热闹的人声,是那样的真真切切,好像是什么放火救火之类的话,听得不太明了,更想不明白。
“叭”的一声,一个炽热的物体落在夏桐熙的脸上,灼烧的触感,钻心的疼痛,终是使她瞪大了双眼。看着面前的景象,她傻了吧唧地发愣,没有幻想的春宫画面,没有俊俏的美男相伴,有的只是一口木质棺椁,自己正置身其中,棺木下面是干柴烈火。巨大的火舌已将整个棺椁全部淹没,木制的棺材板被烧得噼啪作响,有松散的木材砸上她的面庞。幅幅画面在脑子里转瞬即逝,灰太狼正在烹饪美味的涮羊肉,锅中正是捆绑整齐的喜羊羊和他的同伴们……
“妈呀!”大喝一声,硬是把口里的异物生生地吞入腹中,“噌”地一下跳出棺椁,跌跌撞撞地跑出火场,一边跑,还一边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,“不好了,着火了,带好值钱的东西快跑啊,不能走电梯,要走楼梯,别拿大家伙,要带就带小巧一点儿不太重的东西,千万别忘了穿衣服,逃命也得注意形象,别从窗户跳,要走门,一定要走门!”承认吧,夏桐熙,你爱照顾别人的御姐习惯已经升级,逐渐转化为唐僧精神。
彼时,满府下人正担水端盆,准备救火。
忽闻惨叫声连绵响起,其音质可媲美杀猪之声!顿时停下了手里的活计。烈火浓烟中跑出一个人影,口中念念有词,“存折呢,存折在哪?”瞧瞧,都什么时候了,还顾着钱呢,连命都不要了吗?众人皆是面面相觑,惊慌失色。这人是谁呀,所有人均在心里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!
只见来人,身上穿的红色喜服已被烧得残破不堪,头发被火燎得好像烤焦的玉米穗,满脸乌漆麻黑,眉毛睫毛早就不见踪迹,面颊上全是红色的水泡,真乃面目可憎也!
可若要细心观察,仍能从所穿衣饰上依稀辨别她的身份,终于家丁下人们男男女女奔走相告,紧接着呐喊声响彻吕府,回荡在暗黑夜色之中。
“鬼呀!是二小姐!”
“救命呀,诈尸了!”
逃出火场,夏桐熙被身边的场景骇了一跳,清澈的双眸掩盖不住惊异之色,吃惊受怕,怔立不动。突然听见有人喊鬼,自己也怕得不轻,跟着四散逃窜。谁知所到之处,居然引起了更大的骚动。心下纳闷,莫非我比鬼还吓人呢?一个不留神,脚底打滑,面朝大地,来了个最热切的亲吻。她心中打定主意:趴着吧,等他们走了再起来,今天人可丢大发了,这是正宗的狗啃屎!
看着她一动不动,尖叫声渐息渐止,人群中大胆点儿的遂谨小慎微的围了上来。
夏桐熙忽又一抬头,“啊呀!”胆大的胆小的全部一溜烟儿地逃命去了。
一个翻身坐起,不断告诉自己除了镇定,还是要镇定!
梦,一定是梦,奇怪的梦!
四野一片寂静……
她又猛地站了起来:“不对呀!怎么感觉都不像是梦啊!是梦的话也太真实了!”
壮着胆子说了句,“你们是什么人?怎么这样的穿着打扮?”嗯,说话的是谁,沙哑干涩,这不是我的声音呢!
在场所有人,石化中……
又补充了一句,“拍戏呢,对吗?是种田还是宫斗?”呀,是从我嘴里发出的动静,公鸭嗓,怎么这个调调。
众人大骇,她这是说什么呢?怎么一句人话也没有。
没人回答,哼,不理他们,还是找到重要的东西为妙,“存折呢,存折在哪?”
“她说什么?”吕夫韦双眉紧皱,“谁是存折?府里有这名字吗?”
“爹,”吕妙竹立刻答话,“我看她说的不是存折,八成是姐姐的嗓子坏了,叫的应该是孙哲,他是厨膳房的大师傅。”
“快去叫孙哲来,只是她叫一个伙夫做什么!”众人不解。
难道,难道有奸情?
这都神马人呢,思想太淫恶了吧!
一个下人匆匆领命出去,半晌,带来一个脑大脖粗、浑身油腻,不是大款是伙夫的中年汉子。那汉子听说是已故的二小姐找自己,早已吓得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,不敢上前。随后在众人疑惑好奇的目光下,不明所以然地冒失开了口,说话得瑟,“二小姐,找小的有事吗?”
然,清竹立即震惊得瞪大双眸,默然不语。
不知身旁是谁踹他一脚,“你就不能离近点,大一点儿声吗?”
可怜的厨子,刚才还在后灶里忙得手忙脚乱,现在却要他伺候一个“活死人”,现下两股战栗,颤巍巍地又重复了同样的话,声调更是一波三折,几乎带着哭腔。
“你……”看着眼前这五大三粗的汉子,应该怎样回答才好。
“啪”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记耳光,打得眼前星光灿烂,“疼,不是梦,一定不是梦,该不会是穿了,我真穿了吗?”
她这一巴掌打自己不打紧,唬得旁人眼睛猛眨————自残,这人莫非是疯了。那孙哲更像是脚踩风火轮似的不见踪影。
二夫人见此情景,真是心花怒放,横眉冷目地道,“老爷,事到如此,妾身就不得不说了,清竹她是辰时穿着大红衣裳自缢而亡的,恰逢今日七月十五,群鬼回门,入夜后这偏院就阴风阵阵,哭声连天,故疑似还魂所致。因怕她心有怨念,化作厉鬼,前来报复,这才命人将她尸身火化。事出有因,逼不得已,老爷,我可是为了吕府着想,您冤枉妾身了!”说完,好不伤心地一头扎进吕夫韦的怀中,哭得梨花带雨,泣不成声。这下可好了,“正愁没人教”,啊不,没人赖,“天上就掉下个粘豆包”。
吕夫韦此时也乱了方寸,不知怎样才好。
“穿了,不可能!”继续着嘴里的碎碎念,仿佛旁若无人,心中有个可怕的念头稍纵即逝,“镜子,我要镜子!”
呆若木鸡的丫鬟莹儿先缓过神来,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不太大的方形铜镜,递了过去。
“妈呀!鬼呀!”夏桐熙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人,怪不得人人见到就跑,很明显,镜中人长得还不如鬼呢!不,鬼没有她难看,再不,她比鬼磕碜多了!
呀呀呸,这年头人人都穿越,人家都能穿个倾城美女,自己却穿个丑女无盐;人家都能穿到温泉浴池或是洞房花烛,跟男主玩个鸳鸯戏水或是床第合欢;自己却是穿进棺材之中,还差一点就被BBQ了。老天爷,你怎会这般厚爱于我呀!
她这厢还在自怨自艾,倒没想有双邪恶冷冽的目光正虎视眈眈地紧紧盯住自己,二夫人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,“老爷,清竹她有些不对呀,莫非,莫非是孤魂野鬼附身,想要借尸还魂!”
人群中一片哗然。这番骇人听闻的言语怎不让人心惊肉跳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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